文／陈根
随着“东三省用电高峰拉闸限电”“国家电网客服回应东北多地限电”等话题登上微博热搜，东北限电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9月23日以来，东北多地突发停电。有网友称，停电已持续了多日，并且时间越来越早，手机也没有信号。因为停电导致城市主干道的红绿灯无法正常运行，部分商铺只能点蜡烛营业。甚至有公司因突发限电，导致排风系统停运，发生高炉煤气中毒事故。
关于拉闸限电的问题在互联网上吵得沸沸扬扬。但真正让“东北限电”出圈的，还是9月26日《人民日报》官方微博的评论：
“平时不作为，临近考核搞层层加码、玩命突击；平时高喊‘绿色发展’口号，实际工作中却一再追逐短期效益，这暴露出一些地方对新发展理念的认识偏差，对绿色低碳转型的谋划不积极。”
“早早就看见红灯，非要等冲线时猛踩刹车，考虑过乘客感受吗？”
《人民日报》的措辞，不可谓不严厉。当日，辽宁召开电力保障工作会议，要求保证有序用电，避免拉闸限电。国网吉林省电力有限公司做出回应，将按照“先错峰，再避峰，再限电”的措施，来保证电网安全稳定运营。
事实上，随着经济的发展和电力设施的完善，“拉闸限电”几乎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但为什么从2020年至今，这个貌似消失多年的词汇，又重新出现在了社会里？限电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限电背后，电力供应缺口增大
不论和其他什么商品相比，“电”都是一种足够特殊的商品。众所周知，与水不同，电不能被大量存储。无论是日常所见的蓄电池还是抽水蓄能电站，所存电量在全社会总用电量中的占比都是非常小的。
并且，如果发电量大于社会的需求而不能及时储存，发不出的电能就会转化为发电机中转子的动能，发电机就将转得更快。这样不仅容易导致发电机发生事故，还容易使得电网中交流电频率变高，直接导致用电企业生产线上的机器设备出现异常。
电的特殊性决定了电能“即发即用，用多少就发多少，按需发电”的特征。因此，准确预测未来一段时间的用电量，并以此来决定发电量，就成为了用电方面的重点问题。在这个过程中，虽然人们的社会生产和生活所用的电量经常出现波动，但实际上，人们的用电依然有规律可循。
比如，一年之中，夏天开空调，冬天要取暖，工厂过年放假，年底要赶产量等，都是可以提前预知的。如果没有重大突发情况，在年初，就可以通过往年数据、未来经济计划等因素，较为准确地预测一年中用电量总体的变化趋势。
当然，即使在一天之内，个人用电量的变化也很大。但总体说来，一天的用电在夜里处于较低水平，从上班时间开始升高，之后保持高水平，中午由于部分人午休或许会有稍许回落，一直到晚上十点以后才会逐渐降低。这样，一天之内用电的趋势，也能大体被预测出来。
也就是说，只要做好负荷预测，提前规划发电量，就能将发电量和用电量的差别控制在较低水平。然而，就社会电力需求来说，自2020年起，因为新冠疫情后经济复苏，工厂的异常火爆，电力供给就常出现紧张状况。
中国海关总署发布的数据显示，2020年11月中国出口额同比增长14．9％。出口的强势复苏，代表着工业生产的快速恢复，并且，因为受到疫情的影响，全球生产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很多订单转移到我国，结果我国的外贸出口出现了较大幅度的增长。这使得用电需求大幅度增长。
2021年上半年，我国全社会用电量达到3．93万亿千瓦时，同比增长16．2％，两年平均增长达到7．6％。7月14日，全国日用电量刷新历史纪录，达到271．87亿千瓦时，比2020年夏季的最高值增长超过10％，华东和华中区域电网及广东、江苏、浙江等11个省级电网负荷创历史新高。
与此同时，我国煤炭价格出现了较大幅度的上涨，目前动力煤的价格，在经历了年初的暴涨后最近一个月再次暴涨，过去一个月的涨幅几乎达到50％，创下了煤炭价格的历史新高。“目前，火电的上网电价是4毛多，但发电成本已经达到将近6毛”，有业内人士表示，“这意味着，火电厂每发一度电，就亏1毛多”。
这直接导致火力发电厂的发电成本上升，甚至有部分企业出现亏损。可想而知，越发电，越亏损，发电厂不愿意亏本发售电，积极电力供应缺口自然会扩大。而我国电力系统当中又有很大一部分比例都是属于火电，一旦火电发电厂发电积极性不高，整个社会的电力供应就会面临紧张的局面。
需求端持续提升用电量，煤炭价格狂涨，让电力供应缺口增大，是拉闸限电的客观原因。
“东北限电”为什么引起争议？
客观原因虽然不可回避，但能让“东北限电”如此沸沸扬扬的，还在于能耗双控下突击完成年度碳排放任务的各地政府们。
六年前，中央提出的“能耗双控”目标，是通过控制能源消耗强度和控制能源消耗总量，提高单位GDP能源利用效率，促进经济提质增效、绿色发展，保障国家能源安全等。值得一提的是，在过去的五年里，各地的“能耗双控”任务执行得一直比较顺利。
但不久前，根据国家发改委发布的《2021年上半年各地区能耗双控目标完成情况晴雨表》，青海、宁夏、广西、广东、福建、新疆、云南、陕西、江苏9个省（区）上半年能耗强度不降反升，为一级预警。考核压力下，各地又赶紧立“军令状”、加速整改。
转眼已近四季度，面对预警的全年指标。于是，一些地方就只能在“能耗双控”硬约束下，采取强力手段，定指标、压任务，对产业园区和行业强制性限产停工、拉闸限电。这就是人民日报严厉指出的“各地全力优化能耗指标、不惜关停生产甚至影响居民生活用电的‘一刀切’做法，跟开学前狂补作业一个道理”。
事实上，限电并非仅在东北地区执行，全国多地都在执行限电工作。江苏、湖南、浙江、广东、云南等10余省份“能耗双控”下相继出现了一些限电现象。但根据各地政府的表态，居民用电基本上不会受到影响，虽然目前电力供应紧张，各地纷纷拉闸限电，但都会优先保障居民用电。
真正被限电的大多都是那些高污染高耗能的行业。比如，截至9月24日晚，GDP排名前四的省份中，山东省烟台、淄博，江苏省徐州、淮安、连云港、盐城、泰州、无锡、苏州；浙江绍兴，广东东莞、佛山、汕头、揭阳等城市目前已确认有企业接到“停电限产”通知，涉及化纤、水泥、纺织、印刷、冶金、石化、光伏、电镀等多个高能耗行业。
然而，此次东北多地突发停电却引起太多人的不满。根据当地居民反映，有道路因红绿灯没电产生拥堵；有居民要爬二十多层的楼梯；部分商铺只能点蜡烛营业。另据央视新闻报道，9月24日，辽宁澎辉铸业有限公司因突发限电，导致排风系统停运，发生高炉煤气中毒事故。事故中，共有23人送至辽阳市中心医院救治。
26日，吉林市新北水务有限公司在微信公众号上发布的一则通告亦引发热议。通告称“按照国家电网要求，将执行东北电管局和吉林省能源局有关有序用电的精神，不定期、不定时、无计划、无通知停电限电，此种情况将持续到2022年3月份，停电、停水变为常态”。
舆论沸腾后，27日，吉林市新北水务有限公司就此事再次发布公告，“因担心可能临时停电导致公司供水区域用户发生临时停水情况，公司在公众号上发布通知，主要是为了提醒广大用户及时做好储水准备。但该通知措辞不当、内容不准确，给相关用户和公众造成误解。”
当然，这种紧张不会一直持续。整体来看，当前我国并不存在趋势性煤、电供需矛盾。供给侧改革去产能并未降低电煤供给，我国电力供求格局基本稳定，当前的拉闸限电仅仅是诸多短期影响因素叠加影响下，供求“劈叉”造成的短期“紧平衡”现象。
作为电力时代最宝贵的资源，电力的短缺无疑会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影响人们的正常生活。在这个信息化时代、互联网时代，用电是最基本的民生之一。正因如此，在做出“拉闸限电”的决策前，才应该通知居民，并解释到位，赢得民众的许可和配合。
如果当地的民众都理解到位了，做好停电的准备了，也就会少了那些网络上的吐槽和批评，东北限电也不至于如此沸沸扬扬。
